女生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尖刀，虽然伤不到我，但让人愤怒。
「林桉，别生气了。这种有钱人都喜欢仗着自己有点钱，玩弄别人。」
周柚清拉住我，细声细语为我分析。
「我们得罪不起她，林桉。」
她在这种时候显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冷静，言辞中的意有所指也让我心虚了一下，但是我并不希望她这样委曲求全。
明明也很难过不是吗。
明明这样的生活不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我和她许诺，人穷但志气不能穷。这些东西和好的生活，我们以后一定都会有的。这种吃白饭的富二代都是外强中干的东西。
周柚清认真地点了点头，破天荒地，她拉住了我的手。
见此，女生嗤笑出来，鄙夷的眼神在我们两个之间扫来扫去。
「没想到个穷鬼还文绉绉的，道理多得很，什么时候能实际行动证明一下？你女朋友和你在一起只是扶贫。」
「你也是，眼光也真是差的。」
「算了这些东西，你都摸过了，都给你，我不要了。」
她白了我俩一眼，昂头大步走了出去。
这下，留我俩面面相觑了。
5
虽然很莫名其妙地抱着一堆物品出现在店外。
但是我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如果我不是执意要检验女友的品德，我何必要受这种委屈。周柚清又何必陪我一起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生嘲讽。
倒是女友明媚的眸子里露出了清浅的笑意，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叫我沉重的心思不由得也轻快起来。
她主动牵了我的手。
手真的好软，掌心似乎是因为做活，有很多细细密密的小伤口。叫人忍不住地摩挲心疼。
手心因为紧张有一些潮湿，湿漉漉的，但我紧紧地反握了回去。
周围一切都变得静，只有两颗猛烈跳动的心。
我闻到了她身上橘子味洗衣粉的味道，还有好闻的明媚阳光。
两个人静静地走着，我不由得也和她说笑起来。
6
天色渐晚，我问周柚清是怎么来的。
「你是骑电瓶车来的吗？」
「诶？电瓶车？」她愣住了。
「对，我就是骑自行车来的。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呢？」
我指了指公园灌木丛里横着的一辆二八大杠。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款式，我可是我掏了好几个旧货市场才找到的经典款。
她答不上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着急忙慌地突然说了一句：「我走过来的！」
就是这一句话，我眼睛发亮，幸福得快要跳起来。
我所有的准备都落到了实处。
「那我送你回家怎么样！」我立即提出了这个申请。
她面露难色，我慷慨地蹬车，挥汗如雨。
还好平日里有在注意健身，一身腱子肉。
我这么努力贴心，她也一定很为我着迷吧。
一辆线条流畅的拉风跑车宾利行我的身边飞驰而过。
周柚清的神色突然发亮。
「你很喜欢吗，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买一辆的。」这车我也有一辆，是挺好看的。
我转过头去问她。
她露出了一个苦笑，眼睛黏在那辆宾利上怎么也不肯放开。
可能以为我是在吹牛吧，我又想到那个陌生女生说的话，有点生气，低头「哼哧哼哧」地猛踩车踏。
感觉身份的表明还是非常重要啊。
7
我的自行车停在了郊区的一个偏僻筒子楼外，温柔地笑着目送周柚清踱步走上楼去。
这栋筒子楼看起来有几十年历史了，白色的墙壁上全是爬山虎，还有油烟污染出的大片黑色。
白色裙摆消失在了拥挤的楼道里。
为了展示我的诚意和深情，我抬起头久久地注视着楼道。
「诶，小伙子，你盯着这里干啥啊，这里面都住的都是老头老太，还有点不干不净的人。」一个大妈推着电瓶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爱人在里面。」我幽幽地深沉道。
大妈立即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直呼晦气，跨上车一下子就跑了。
8
刘叔开着我的法拉利来接我了。
看见我一副上世纪下乡知识分子的邋遢打扮，刘叔叹了口气。
「我越来越不懂你们小年轻的想法咯，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拿钱打水漂玩。」
「我女儿在一个私人医院任职，今天她们老板让她带薪开宾利，从市中心开到郊区。」
「听我女儿说她们领导放着豪宅不住，豪车不开，住进破楼里，上下班步行。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深入民间，接触百姓，节能减排，防止全球变暖。」
听着刘叔越说越匪夷所思，我不住感叹。
这年头为了防止地球变暖，连总裁都徒步上班。不像我只会花家里的钱，找小女朋友。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9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陌生女生的话语一直在耳畔回响。
我打开了好兄弟的对话框：「要不，我直接坦白我的家境啊。」
顾聿礼，顾家独子，花花公子一个。想来在男女关系上，他要比我懂得更多吧。
我完完整整地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坦白了。
一直以来，他只是知道我有个网恋对象，没想到我会和人姑娘装穷。
对面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发来我的满皮肤lv8账号截图：「你？装穷？」
我也尴尬住了，我是真没想到小女朋友这么单纯，我说什么她也就信了什么。
「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你们林家家大业大，多少女人想嫁给你。周家千金的娃娃亲你也不应，都和家里决裂多少年了？现在你去看上一个拖家带口的保洁小妹。你图啥？」
顾聿礼气不打一处来，打了一堆字回来。
「算了，你还是别坦白了。你就是害怕她因为知道你有钱，所以改变对你的态度。那就一直装穷，等你俩情比金坚的时候再告诉她。」
我想了想好兄弟说得有道理，现在坦白，真的很害怕周柚清怪罪我。
毕竟我是一个有婚约的男人……我又惆怅起来。
都怪家里人小时候瞎定娃娃亲，圈里人都默认我已经有家室了。所以我怎么找对象都找不到，只能网恋找个圈外女友。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我都是在婚外情，欺骗一个不知情的女人当三。
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我该怎么和她解释。
10
听说市里面有一家私人牙科医院服务环境特别好，我最近也有一些牙疼想着去看一看。
似乎是整日花天酒地喝出来的毛病。
穿着私家定制的手工西服，我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护士小姐的叫号。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走了过来，身姿摇曳言谈婉转，怎么看怎么像我的女朋友。
这不就是周柚清嘛！
她戴着口罩，粉黛未施，口罩都特挡不住的疲惫浓浓地逸了出来。
好在她并没有看到我。
我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一个箭步冲进厕所，抓住身边一个保洁大爷的肩膀，把手上的手表偷偷塞了过去。
「啊？小伙砸？」
「大爷您别说话，求您和我换件衣服，我这块手表和衣服都给你。」
我哀求道。
穿着这一身皱巴巴散发着酸味的白色清洁服，我拎着拖把走出来。
迎面遇上了周柚清。
「啊！」
她被我吓到了，用手指着我的脸，疲惫惺忪的双眼都瞪大了几分。
「有点巧哦，柚清。」
我紧张地搓了搓手心，想出了一个略微蹩脚的理由。
「我在这家兼职清洁工，你知道的，我家里太贫困了。我想和你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所以我白天打双份工。」越说我的声音越低，我侧过头假装拭去眼泪。
「等我擦完这里的厕所，我还要去擦下一家。不好意思给你看笑话了。」
一个男人的尊严和悲伤，在这个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是被雨淋湿的大狗狗，我的小女友也一定很为我感动吧。
我透过指缝偷偷地看着她。
但是她没有感动到好像。
周柚清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脸都皱成了苦瓜。
怎么了，我的剧本有问题吗，还是我表现得不够？我大声地抽泣了几声。
一双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背。
是周柚清。
她的脸突然散发出慈爱的光芒，母性的光辉闪瞎了我的眼。
「其实，我也应聘了这家公司的厕所。这是我的工服，我们一起努力，早点刷完早点下班吧！」
我感动了，捏住她的手珍重地说了句好。
11
「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
商场里遇见的那个抢东西的女生突然横插在我们两个人中间。
她也穿着白大褂，不过她的胸口别了个牌子「主治医生：谢棠潇」。
看来这个顽劣的女人还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还好我没在这里看牙，我不由得庆幸了一下。
「喂说你们两个，在病人面前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她啪一下把我牵住周柚清的手打开，毫不留情面。
没有和我多废话，她转头就对着周柚清一顿输出。
「我雇你来保洁不是让你谈情说爱的，而且看上这种不敢担当的男人，你在干什么？」
我看着周柚清沮丧的神情，捏紧了手里的拖把。
她今天很累，眼皮子一直摇摇欲坠，还要因为我挨骂，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领导满意？
我应该怎么办？我的大脑里全是吃喝玩乐，怎么道歉这件事情我毫无经验。
我不希望因为我，周柚清平静的生活被打乱。
「对不起谢女士，我们会好好做的。上班时间分心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会努力弥补今天的损失的。」
我对着谢棠深深地鞠了一躬。
想着早年间下属和我汇报工作的模样，我学着磕磕绊绊地和谢棠潇道歉。
早知道就担当起家里的重任，不要这么任性地离开林家了。
我后悔的情绪溢满胸腔，鞠躬这件事情让我不觉得丢脸，而是无尽的自卑，对于职场的经验为零，连帮自己女朋友这件事情都做不到。
我要回到林家好好继承我的家业，不能逃避自己的事业。
谢棠潇斜着眼睨了我一眼，犀利嘲讽道：
「滚出我的医院，你们两个只会给我添乱。」
12
牵着周柚清的手走在热闹的街头，我难得地沉默。
思绪纷乱如麻让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女友，她才因为我丢掉了工作。
周柚清笑得特别灿烂。
我垂头丧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多么懂事的一个姑娘啊，明明工作都没有了，结果还强颜欢笑，让我不要难过。我更难过了。
「柚清，要不我们以后下班去摆摊卖煎饼吧，这样我俩能早点攒点钱。」
「诶？你为什么这么说？」她停下脚步，面向我注视着我的双眼，仔细地询问我，「为什么突然想到攒钱的事情？」
她天真地好奇像是在拷打我的穷困人设。
我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看着她明媚的双眼，心跳快要跳出喉咙。
用尽勇气，我大声道：
「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13
我回到了林家，白天跟着父母学习处理公司事务，晚上蹬三轮带周柚清去路口摆摊。
虽然真的很不想工作，但是一想到下班之后能和周柚清待在一起，感觉整个人就充满了干劲。
现在虽然已经初秋，但夏日的炎热还没有完全散去。
在灼热的锅旁一直忙碌，我忙得满头大汗。
两个煎饼新手，忙得是手忙脚乱。
我便做，脑子边开小差：周柚清白日的保洁工作一定很是辛苦，几天摆摊下来，已经眼下青黑，满身还是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在食物的烟火香气中让人清醒。
她小手为我按摩肩颈，顺便温柔地为我擦去额角的汗水：「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们都有点累了。」
我看看摊子后面一长串的人，坚决摇了摇头。
「我还不累。」
她哀怨地叹息出声，我只当她是心疼我。
这些人都是我通知过来的员工，买一个煎饼奖励一百。
今天叫了两百个过来，一个煎饼赚五块，一天就是一千。我越算越觉得日子有盼头。
突然城管来了，我连忙把女友扯上车子。
蹬了个三轮我就带着周柚清满街躲城管。
但是我忘记了我的员工们为了一百块钱能有多拼命。
「诶诶诶！老板别跑啊！给我个巨无霸煎饼！」
「大家加油跑啊！买到煎饼就是胜利！」
「老板你蹬慢一点，我跟不上！我只是来买煎饼的，不是来当铁人的！」
车子后面百来号人浩浩荡荡，紧紧跟着我的车跑了两条街，完美地暴露了我的位置。
等我停下来擦满身满脸的汗的时候，只见城管一脚油门，拦在了我的眼前。
卖煎饼第一天，收入320，失去摊子。
14
我和周柚清花式创业，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转眼就已经冬天了。
年前有一场宴会，届时各大公司的负责人和接班人，都会参加。
这还是我第一次作为林家接班人出场。
宴会里男帅女靓，声乐悠扬，觥筹交错间，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谢棠潇。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牙科医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站在她对面与她热烈交谈的人，竟然是我亲爱的穷困潦倒的女朋友。
见到我在看向那里，我的好兄弟顾聿礼勾住了我的肩膀，为我一一介绍道。
「怎么，两位美女让你移不开眼了？」是美女，可是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凑在一起。一眼就是闺蜜的好关系。
「这可是谢家和周家的海归高材生，市中心那个三层楼的私人牙科诊所就是她俩开的。」
啊？那个牙科诊所就是周柚清自己开的？那我刷的厕所算什么？
「哦对，那个白裙子美女还是你的娃娃亲未婚妻。你要不要过去和她打个招呼？」
完蛋了。
完蛋了！周柚清看过来了。
她看过来了啊！我的内心崩溃大喊，但是好兄弟的胳膊坚硬如铁，我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周柚清今天化了个淡妆，看到本该在家照顾重病爸爸和辍学妹妹的我，她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涂了亮晶晶唇釉的浅色嘴唇，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林桉，新年快乐。」
我满头大汗了。
15
谢棠潇那让人熟悉的挑剔眼光跟了过来。
「几个月了还是这副死样子，真不知道周柚清看上你哪点了。一点技能都不会，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身旁好兄弟无声质问的眼神也在寻求一个答案。
兄弟，咋回事，你啥时候和她俩关系这么好了？
我目光开始闪躲，支支吾吾不敢回应。
什么叫关系好？谢棠潇的眼神已经是可以杀死人了好吗！
完蛋了，一切都好像可以串联起来了。我一直演得这么拙劣岂不是很小丑。
我准备找个理由早点走。信息量太大了大脑宕机了。
周柚清快步走上前，拉起我的手。
「林桉，你怎么了？」
察觉到我的紧张，她靠近我，轻轻在我的耳边询问。
「没，没什么。你就是林总的千金吗？」
「是的，而且我们家就我一个独女。」
她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与平常的她别无二致。
越平常我越心虚，为什么不好奇一下，一个穷鬼出现在这种富人的宴会里面？感觉有被套路了。
「林桉，我刚刚听你的朋友说，事实上你的朋友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说一些，你不肯娶我所以脱离林家的事情。」
「怎么林家二少突然变得穷困潦倒，想和保洁小妹来一场旷世之恋。陪你演戏，你是爽了，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她个子小小的，说话却不承让，句句紧逼。
「当年不想娶我，寻死觅活，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说的言辞越接近我的想法，我的脸就越来越烫。
站在那里不像是家族继承人，反而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孩子。
今天的她是真的生气了，说话的字里行间都带着刺，我想回答却又害怕我的轻慢惹恼了她。
还是我逃婚不对，让她难过了。听说她当年就是因为我，才一气之下出国留学去了。
想来在国外吃了很多苦头，创业也受了很多煎熬。手上细细密密的伤口，都是消毒水泡出来的。
如果我当初同意见她一面该多好，或者我去陪着她出国深造，陪着她创业，如果我不任性离开林家，是不是这样的幸福日子就能早点到来。
斟酌了良久，我才一字一句开口道：
「没有，如果早知道我的未婚妻是你，我就不和家里决裂了。」
「家里长辈定下的事情我无法忤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过于幼稚，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做好了爱你的准备，我一定不会拖累你的脚步，所以……这场婚约继续好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白皙的脸颊轰地一下红了。
16
宴会过后，周家和林家的联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周柚清自己创业出的医院也全权交给了谢棠潇，自己开始掌控周式集团。
林家也跟着沾了周家的光，市值上升了好几个亿。
婚礼的现场，放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还有一辆重金赎回来的三轮车。
每当人问起为什么放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都有些骄傲地讲起那些好笑的事情。
谢棠潇依然是对我不满意。
可是怎么办，她的闺蜜本人对我很满意。
我终于面对了直面了多年前的那一场胡闹，弥补了这么多年的错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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