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我只爱你，只爱过你。”
“当初她答应和她成亲，也只不过是看上她母妃给她备下的嫁妆罢了。”
“我早就知道当初下药的人不是她了，可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大家都觉得是她，她就只能嫁给我了，谁让她的嫁妆足够置换边将数十年的粮草呢？”
我僵在空中的手终于无力落下，脚步倒退踩在枯叶上发出一声脆响。
“谁在外面？”
我落荒而逃，最终却还是被顾骋之追上。
他声音有些结巴：“苏......苏昭......”
我奋力想甩开他的手，却依旧被他紧紧箍住：“你别碰我！”
顾骋之不依不饶，甚至抓住我的手还收得更紧：“你听我解释。”
我咬紧牙关，心脏像被长满倒刺的刀刃勾住不断搅动。
顾骋之，没想到你竟如此让人恶心。
我以为他只是变心，至少当年待我也是有过一丝真情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头来竟全是算计。
挣扎间，我余光瞥见假山后有一个身影晃过，赶忙挣开顾骋之向那边跑去。
“救救我，有贼人要非礼我！”
我躲在那人身后，宽厚高大的背影足以将我挡个严严实实。
顾骋之双眼赤红，对着我伸手：“苏昭，过来。”
我摇了摇头，想再次向那人求助，可他的反应却比我还大。
他猛地转过头：“苏昭？你就是苏昭？！”
我看着眼前鼻梁高挺，五官充满异域风情的男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顾骋之见状不对，蹙着眉出声质问：
“你是谁？”
说着，他就想再次过来拉我。
那个男子率先拦住顾骋之：
“我？我叫乌蒙。”
他似是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
“是长宁公主的驸马。”
“都说你们中原男子儒雅有礼，如今一看也......”
“你说什么？！”
顾骋之瞳孔紧缩。
满脸不可置信地抓住乌蒙的衣领再次质问。
“你说，你是谁的未婚夫？”

哪怕是多待半月也好。
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怎么可以没有新郎呢？
我疯狂地向他解释着，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醒来后，我们会躺在同一张床上。
但他每次都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没等我说完，就借口军中有事离开。
点头的次数多了，我也就真以为他信了。
直到大婚那天，我满心欢喜地在宫中等待顾骋之来娶我。
最后却只能穿着嫁衣，狼狈地跑过朱雀长街，爬上城墙看着他策马出征的背影的时候。
我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连我的话都没听进去。
我厌恶他对我视若无睹的态度。
却发现，他好像只是对我这个他厌恶的人，才视若无睹。
管弦乐奏响，宫宴正式开始。
宴中我多饮了几杯，再加上殿中热气暖得我昏昏沉沉，便撇下了婢女自己出来清醒。
不曾想刚走进梅园，便被一人压在了树上。
“苏昭，你真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嫁给我吗？”
“我只是出来透口气，你就迫不及待地跟上来想要故计重施。”
3
他眼里的凉薄还是刺痛了我的心，我移开视线没有看他，轻声开口。
“将军放心，长宁并无此意。”
他的脸色更加骇人，冷哼一声：
“并无此意？那当初给我下药，缠着我要的人是谁？”
“早知道你如此不堪，当年围场遇刺的时候，我叫不该救下你。”
说罢，便折了枝头开得最好的一支梅花回宴。
只留下从头到尾都没机会解释的我，在原地被树上的积雪浇了一身。
顾骋之并无赏梅的乐趣，所以这支梅花是折给谁并不难猜。
我苦笑着拂去身上的落雪，转身也向着宴厅走去。
曾经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闹成现在的样子。
明明曾经在国子监的时候，他是最护着我的。
还一口一个苏昭妹妹，多次缠着要顾老将军，说长大后要娶我。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在围场遇刺，他奋不顾身就救下我之后。
他抱着给父皇挡剑的我大惊失色，甚至说出了他只要我没事的话。
可后面却在听到皇后娘娘要给我们指婚的时候变了脸色。
再

祖母还在笑，可眼底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我有心成全她做正妃，有些人倒好，上赶着给人做妾。”
“若不是皇帝答应你先将你的婚事瞒下来，饿真想知道她在得知一切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沉默下来，没有出声。
柔嘉这一出，就算是彻底凉了父皇与太后的心了。
原本他们念及柔嘉在外和亲的三年，再怎么样，也不会让柔嘉难过。
可经此一出，惹了父皇不喜。
在这最会见风使舵的宫中，她怕是再也没有好过的日子了。
思及太后前一句话，我心头微动：
“皇祖母可知，父皇为何要先把婚事瞒下？”
太后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顾骋之拥兵自重，这次更是敢拿着军功来换柔嘉，皇帝大抵也是对他有了疑心。”
说完，她看向我：
“但也瞒不了多久，最晚到下月准噶王子进京，你们的婚事便要公开了。”
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日子，竟恰好是顾骋之与柔嘉大婚当日。
6
因为顾骋之有意，在我们原本大婚的日子之前纳柔嘉过门。
在表示对心上人的重视的同时，也给我一个下马威。
因而婚事又赶又急，再加上宫中这群人精对圣意的揣测。
最后这场婚宴的隆重程度，竟连太傅孙子的生辰宴都比不上。
虽然是顾骋之亲自来接，甚至还带来了一件油光亮滑的红狐披肩。
平日里素净的清华宫，此刻也被顾骋之的聘礼堆满。
可细看之下，从檐角装饰的布绸再到新娘身上的婚服，竟都无一是正红色。
甚至连新娘嫁妆上绑着的喜绸，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桃红色。
我看着顾骋之脸上的喜色一点点龟裂，但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再次变得欢喜。
他看似喜气洋洋地向含羞带怯的柔嘉伸出手。
在触及我的视线后，他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将身边女子的手握得更紧。
我百无聊赖地将目光移开，懒得理会他这种幼稚的行为。
直到出了清华宫，将柔嘉安置进喜轿后，顾骋之才恶狠狠地将我拉到角落：
“苏昭，你竟真就只有这点肚量！”
他咬牙切齿，好像我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

“你连嫁妆的的绑绸都要让宫人用桃红色，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柔嘉是妾吗？”
“你这样做，不就是在扎她的心，冲她耀武扬威吗？”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臂，眉心狠狠皱起：
“将军，侧室用桃红色不本就是理所应当吗？”
“怎么会理所应当？！柔嘉她可是——”
“可是什么？”
我定定地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顾骋之脸色涨红说不出来。
我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不过就是，柔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更何况还是尊贵的公主，怎么能如此折辱她。
我慢条斯理地开口：
“将军若是替她委屈，自可求到陛下面前聘她为太子妃。”
妾用桃红色本就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他已经违背祖训，亲自来迎一个妾了，竟还想让她享受正妻该有的待遇。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不直接取消和我的婚约，将柔嘉娶为妻呢？
说到底，不过就是不敢罢了。
果然，顾骋之恼羞成怒，冷笑着瞪我：
“原来堂堂公主私下竟是这个德行。”
“好，既然你不给柔嘉面子，那就休要怪我大婚之日也落你面子了！”
我不置可否，恰逢宫人来催促迎亲队伍该出发了，我便也侧身让开：
“将军请便。”
他凝视我许久，随后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7
虽然不想，但顾骋之和柔嘉的婚宴，我身为娘家人还是必须出场。
宴上，我身不离座，只想着赶紧结束离开。
可偏偏事与愿违。
上菜的婢女不小心将酒壶推倒，惊慌失措地将我引去厢房换衣。
可等行至门前，原本跟在身后指路的婢女却不知所踪了。
我察觉不对想原路返回，却听见门内传来新娘的哭声。
“骋之，连宫里那群下贱的奴才都敢在私下取笑我，你真的不能取消和姐姐的婚约，娶我为妻吗？”
顾骋之叹了口气，温柔地劝解：
“柔嘉，你放心，不管外人如何看你，你永远都是我心中唯一的妻。”
柔嘉哭声渐止，继续追问：
“那苏昭呢？三年前你可是也没有拒绝和她的亲事。”
我呼吸一滞，双手不自觉地揪紧帕子。
顾骋之沉默了好一会才说：
之后，只要有人提起我们的口头婚约，他就会沉下脸不理我。
而被下药那次，就是直接把我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推下万丈深渊。
一开始我也曾想过挽救这段感情。
可直到他在大婚当天抛下我，毅然决然地前往边塞。
我才知道，他心中早就有人了。
没听我的解释根本不是不信，而是一点都不在意。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成全他们。
4
“别以为我不懂你们私下排挤人的那些腌脏手段。”
“我告诉你们，柔嘉是我此生的挚爱，你们敢排挤她，便也是与我将军府为敌！”
顾骋之立在一群贵女身前，面带不悦地向她们警告着。
稍下一思索，我便想通了事情的起因。
大抵不过便是这些目中无人的贵女，见不得柔嘉一个不受宠还和过亲的公主，能被她们的意中人顾将军这么护着罢了。
顾骋之生了一副好皮相，再加上年纪轻轻便有显赫的战功傍身，成为京中贵女的意中人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我无法理解的是。
既然顾骋之懂这些贵女排挤人的手段。
那为什么当初我和他的丑闻传开后。
每每宴上，他都对那些贵女讽笑我的事，视而不见，放任我沦为全京的笑柄。
眸中的最后一丝亮光终究还是湮灭了。
待我回到宴中的时候，那支梅花最漂亮的一朵，果然是缀在了柔嘉发间。
我垂下头没有再看。
生怕自己忍不住，去抓着顾骋之的肩问他：那我们的曾经究竟算什么？
5
隔日，太后传人来唤我过去。
她半阖着眼侧躺在踏上，身侧的宫女正不轻不重地帮她捏着腿。
这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
可我还是察觉出，太后心情很不好。
果然，听到宫女的通传声，她睁开眼，上下打量我：
“听说你昨夜与顾骋之在梅园遇上了，可有受伤？”
我眼眶一酸，摇了摇头。
她在宫女的搀扶下坐起，面色紧绷：
“今日皇帝派人过来传话，顾骋之请旨要娶柔嘉为侧室。”
“而皇帝那里已经应了。”
我愣住。
堂堂公主，竟然要自降身份为妾，这不仅是折了自己的尊严，也是扫了皇家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