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光线昏暗，我们所有人到了客厅。

原本给渝成正带的梨汤在被撞倒之时便倒在了地上，空空的饭盒散落，没人将它拾起。

在明亮的光线地下，我头上和腿上的伤口显得更加可怖。

但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我的伤口之上。

“渝成正。”

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将他吓了一跳，”我说你怎么这半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还担心你工作太辛苦。”

“确实，有这样一个房子，我也不想回到我们小小的还需要爬楼梯的老式居民房。”

视线扫过儿子的贵价皮鞋和儿媳的奢牌包包，”你父亲给你们的封口费也挺高的，对吧？”

他们都低下头不肯看我，唯有郝玉玲，她眸子带着一寸坚韧，”萤萤，我们两个也算是一起长大。”

“你知道我心高气傲从来不肯求人。”

“就这一次，你能不能将成正让给我，我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你也不至于让我死不瞑目。”

“你就当……就当是完成我们一个多年的夙愿。”

“而且，”她话锋一转，”你不就是觉得成正赚的钱没给你花吗？

我会让他在离婚的时候多给你一些钱来补偿你的。”

“只要你能满足我们的愿望。”

郝玉玲自顾自的说着，可她却没注意身边人的脸色。

渝成正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竟用冷漠至极的眼光看着郝玉玲。

但这一切都在郝玉玲转头看向他的时候消散。

他们低声耳语，却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反正给她的钱我们一场直播就回来了，没事的，成正，你说对不对？”

但这一次，渝成正却没有随着她的意，他无视郝玉玲的眼神走到我的身边，单膝跪地问我，“要怎么样才能不离婚？”

5听到渝成正说的话，郝玉玲面色一僵。

她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渝成正会低下姿态来哄我。

郝玉玲的眼睛里掉出几滴眼泪，大有一副我见犹怜的态势。

“渝成正！”

她大喊了一声，之后一跺脚便跑了出去。

渝成正还跪在我面前，可视线早就跟随着她跑过去的地方。

我笑了一下，”怎么？

你不想去追她吗？

等会跑出去说不定出什么意外呢。”

我还在说话的时候，他便已经站起身来往外面跑去。

保安帮我包扎完都出去了，只留下我和儿子一家在这个空荡荡
的客厅。

见我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儿子扣着孙子肩膀的手略微加重了力气。

“妈。”

他喊了一声，我却制止住他，”别喊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妈了。”

“没想到我竟然教出了一个别人家的儿子。”

“不是你想的这样……”他辩解着，我却不想再听。

“你们走吧。”

孙子经过我的时候，手上紧紧攥着那个新买的玩具。

我笑了一下，”朝朝。”

孙子回过头看我。

“祝你以后有玩不完的玩具。”

朝朝冲我做了个鬼脸，”那肯定！

郝奶奶都会买给我的！

不像你！

爸爸说你是个老守财奴！”

紧急捂住孙子的嘴巴，儿子和儿媳像逃命似得离开了这栋房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终于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郝玉玲和渝正成牵着手走了进来，比起年少时候的执手，如今白发苍苍才更加震慑人心。

我好像看见少年时候的他们。

我这五十年的婚姻，原来是将渝成正困住的牢笼吗？

见我还坐在客厅，他们没有丝毫惊讶。

渝成正将一张卡放在桌子上，”萤萤，这里面是一百万，我希望你…暂时不要跟我离婚。”

“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只是最近我正在直播，不方便爆出这种新闻。

一个月后，我们可以去民政局。”

所以，刚刚渝成正并不是舍不得我们的婚姻，而是害怕这样的负面新闻影响到他的网红事业。

我看着桌子上那张卡，”成正，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和公司签约之后赚的第一笔钱。”

当时，在外面闲逛的渝成正因为外形形象姣好被网红公司看上，我们怀疑是骗子，但他还是想试试。

慢慢有了红的势头，他拿着分成赚的钱给我买了当时舍不得买的贵价药。

我那时开玩笑地对他说，”成正，很多人成名了就抛弃糟糠之妻，你不会吧？”

渝成正否定道，”那绝对不会，我们的家永远排在第一位。”

那会家里的条件算不上清苦，我和儿子的关系也贴近。

我想让时间回到那会，却早已物是人非。

渝成正显然记起了我说的那个片段，他面色阴沉，”你不就是图钱吗？

给你了你还要什么条件？”

看着他身边手腕上带着好几个金镯子的郝玉玲，我开口，“那我要住这个房子，你们回到我们原来的那个房子住。”

“一个
经结痂，散发着隐隐地痒意。

终于，我等到了那通来自渝成正经纪公司的电话。

“您好，是田奶奶吗？

我是渝成正的经纪公司，有些事情可能需要跟您商量一下，您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来拜访您。”

之前接待过我的前台小姑娘提着东西面带微笑地朝我走来，后面便是给我渝成正地址的那位经理。

“田奶奶，最近的事情应该你也知道了吧？”

“现在目前公司是打算起诉渝成正，毕竟他给账号和公司都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在起诉他之前，可能需要您配合一下帮我们公关。”

他推了推眼镜，”当然，我们也会给您适量的好处。”

我听着他们说的这些，内心慢慢增加出欣喜，但是却没有表露出来。

“我可以配合你们，”对上经理欣喜的目光，我缓缓开口，”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是你们要保证我能跟他离婚。”

“且，你们需要等在我和渝成正离婚之后再起诉他。”

经理面上堆满了微笑，”我们会做到的，麻烦您签个协议。”

说罢便要从包里拿出协议想让我签字，我止住了他拿东西的动作。

“这才只是第一个条件。”

在警察局看见我的时候，渝成正焦头烂额的表情瞬间化为了委屈。

“萤萤。”

他喊着我的名字，想牵我的手却被我不着痕迹地躲开。

审讯室里，郝玉玲还在大吵大闹着。

她看不见外面，所以渝成正大胆放心地将他的头置于我的肩窝处，“我后悔了萤萤。”

“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8我看着渝成正，他眸子里涌出后悔。

他今天穿的衣服皱皱巴巴，想必没有熨烫。

下巴冒出了一些胡茬，郝玉玲一定没有提醒他剃胡子。

今天的气温骤降，可渝成正还是穿着前些天的夹克衫。

如果换做以前，这些事我定会处处留心。

和他认真的视线交汇，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好我已经脱离他。

摆脱老年巨婴的感觉让我心情舒畅。

但渝成正却误解了我的笑容，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我们不离了？

对不对？”

上下扫视了一下渝成正，我嘲讽道，“对你大爷。”

“我来这，是你经纪公司求我来的。”

郝玉玲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在公安局24小时，渝成正和我便来到了网红公司。

在直播间，他对之
龙飞凤舞的字写在药膏的小票上。

几乎是立刻起身，我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上街准备去买梨。

走到楼下，转角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你说说，我还没想到哪天邻居发达了还能有我的份。”

“那是，就是可惜他老婆，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们也是拿人家的手短了，真是可怜。”

“可不是？

全家人全都吃好的用好的，我上次看见他老婆衣服都是好几年前的！”

她们说着，人群中的张婶突然跟我对视了一眼，她吓得叫了一声，在看见我之后，所有聚在一起的人瞬间都四散开来。

张婶挽着我的胳膊，”你怎么这个时间段下来了？”

感到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回道，”成正嗓子不舒服，我给他买点梨。”

“我知道哪家的梨好，我带你去。”

她说完这句话，我们之间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快走到水果店，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张婶，刚刚你们在讲什么啊？”

伴随着片刻的停滞，张婶笑了一下，”我们前几天看的电视剧而已，哎哟，那男主角气人得很。”

我试图盯着张婶的眼睛，但她只是回避了我的目光。

做梨汤等渝成正回来的时候，我心中已经涌出了不少疑问。

我想问他，为什么在公众面前和郝玉玲以夫妻相称，为什么好像家里的条件好了不少却不让我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瞒着我。

传来剧烈的敲门声，我将火关上，走出了厨房。

外面巨大的推力让我开门的时候险些摔倒。

“谁他妈是渝成正？”

进来的男人身强力壮，他手上拿着一个手链，”我倒要看看哪个老不死的趁我爸尸骨还未寒就勾引我妈！”

李姐跟在他后面也进了房门，她拦着面前的男人，一个劲地说着都是误会。

“误会？！”

男人拔高了声调，”什么样的男人会送给邻居一条价值五位数的手链？”

我缓过劲来，看着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一看才觉得眼熟，仔细想想，好像近一个月以来，我们这栋楼的女邻居手上都带着这样一款手链。

除了我。

我家的响声很快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她们纷纷开门看着这一切。

就在事态即将恶化之前，张婶来到了我家门口。

她举起手腕上的项链，”小李，别生气，这真的给我们每
前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在某些争论不清的小事里面，由于郝玉玲还被关在警察局，无论如何都出不来，所以渝成正将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骂评涌向郝玉玲的账号。

看着自己账号的骂评减轻，渝成正的肢体语言放松了不少，甚至低声哼起了歌。

我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一阵恶寒。

毫不犹豫能将矛头转向之前口口声声说深爱的女人，他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直播结束，因为郝玉玲只是个素人，对于公司的打击小了不少，所有人的神情之中都带了一丝放松。

我却高兴不起来。

“萤萤，”渝成正又来到我的面前，”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看着网红公司给我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我将它揣进包里，“好。”

我本以为只有我和渝成正两个人，却不想到了饭店的时候，儿子儿媳和孙子全都已经坐在我们预定的包厢里面。

他们看向我，脸上都挂着殷勤的笑容。

看我坐下之后，更是将菜都转到了我的面前。

“妈，之前你最喜欢吃这道松鼠桂鱼，这家饭店做这个菜特别好吃。”

“这段时间没有您在，您看，爸也不适应我们也不适应。”

“朝朝还受伤了，我们这个家不能没有您。”

“以前都是我们的不是，不该瞒您也不该说您的不好，我们现在都知道错了。”

说道这里，甚至他们的语调还染上了一丝难过。

面前琳琅满目的菜品和奉承的话语，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你们在也好。”

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在你们的见证之下，我们也好签这份离婚协议。”

原本貌似和谐等待着大团圆的气氛瞬间凝固。

渝成正将离婚协议推到一旁，”田萤萤，今天这个协议我不会签。”

“我今天才发现其实我爱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我懒得听他说的鬼话，”你最好今天签字。”

“不然你公司会以你欺诈他们为由起诉你，并且，我也会利用他们的法律团队起诉你重婚和出轨。”

抬眼看向渝成正，他神色之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安的气息。

“如果你现在签了，还能赚一半的钱。”

“不签，那就说不定了，大不了就是我们一家人陪你一起完蛋。”

听见起诉和需要缴纳赔偿款，渝齐予紧张的心弦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