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明舒小环的武侠仙侠小说《天命为凰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由网络作家“陆明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日守灵过后,陆清仪的遗体火化了。这边陆明舒刚刚捡完骨,那边就有人过来喝令,让他们收拾东西,离开小院。来办这件事的,仍是那个管事。他也不与三人说话,只管在前面带路。九瑶山极大,又山势雄峻,走路的话,各峰之间往来,脚程快也要一两日,远一些的更是要三五日。幸好碧溪谷就在主宫青玉峰之侧,不算很远。即便如此,到碧溪谷时,陆明舒三人脚都快磨破了——中间阿生想背她走,被拒绝了,他自己还一瘸一拐的。沿着山路下到谷底,耳边流水淙淙,溪流蜿蜒。深山十一月,已经是深冬,此间却松柏苍翠,绿草如茵,正合了碧溪二字。陆明舒一边走,一边想着那天的父女会面。“我给你找的这个师父,可不是常人。他是九瑶宫十五代弟子的大师兄,八岁习武,十岁入内息境,十五岁到融合境,二...
三日守灵过后,陆清仪的遗体火化了。
这边陆明舒刚刚捡完骨,那边就有人过来喝令,让他们收拾东西,离开小院。
来办这件事的,仍是那个管事。
他也不与三人说话,只管在前面带路。
九瑶山极大,又山势雄峻,走路的话,各峰之间往来,脚程快也要一两日,远一些的更是要三五日。
幸好碧溪谷就在主宫青玉峰之侧,不算很远。
即便如此,到碧溪谷时,陆明舒三人脚都快磨破了——中间阿生想背她走,被拒绝了,他自己还一瘸一拐的。
沿着山路下到谷底,耳边流水淙淙,溪流蜿蜒。
深山十一月,已经是深冬,此间却松柏苍翠,绿草如茵,正合了碧溪二字。
陆明舒一边走,一边想着那天的父女会面。
“我给你找的这个师父,可不是常人。他是九瑶宫十五代弟子的大师兄,八岁习武,十岁入内息境,十五岁到融合境,二十四岁迈入出神境,被誉为九瑶宫百年难出的武道天才。不要小看这些数字,在西川,乃至整个古夏,二十五岁之前达到出神境的,千年内不超过十个人。如果不是他志不在此,这掌门之位,不作他想。”
陆明舒抬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在她的目光下,付尚清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他现在是通天阁的掌院——本派掌门之下,设护法和长老,执掌各大部院。掌院之职,比无实职的长老还要高些。”
陆明舒有点不相信,她爹居然给她找了这么一个师父?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不过,他眼下遇到了一点困难。”付尚清温声交待,“脾气有些古怪,不大理人,你要忍耐些。”
陆明舒暗暗激动,阿爷以前给她讲过很多故事,那些有本事的人,脾气总是特别大。她想,不管师父脾气多坏,她都会忍的。
给她找了这么厉害的师父,这个爹,好像还没有坏到家。
进谷走了一个时辰,眼前忽然开阔,出现一大片平地,少说占地几十亩,只中间开出一条小道。小道尽头,有一个极阔朗的山洞,山洞旁立着两间歪歪倒倒的小屋。
“咔嚓!咔嚓!”声音传来,却是小屋前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正在做木工。
管事看到此人,走过去:“刘掌院。”
那男人仍旧埋头做木工,理都没理。
管事像是习惯了,不以为意:“小的给您送弟子来了。”
男人手中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带走,我不需要。”声音冷淡,倒是出奇的好听。
管事呲了呲牙,说:“这是掌门的意思,您看,这是掌门令。”他抖出一张纸来,男人却瞟也不瞟一眼。
管事脸色一沉:“刘掌院,按门规,到了出神期,必须收徒,你这一个徒弟都没有,可不合规矩。”
“咔嚓!咔嚓!”男人一只脚踩在长凳上锯木板,听而不闻。
尽管陆明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男人时,还是大吃了一惊。这就是她爹说的天才师父吗?怎么这么邋遢……
惠娘也是暗暗担心,之前付尚清说给陆明舒找了个师父,她还以为他良心未泯,对女儿总还有血缘之情,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这男人,形容邋遢,一身落魄。管事言语间,对他也没什么敬意,看起来,处境并不好。
“刘掌院。”来硬的对方不吃,管事放缓了语气,这件差事是周二小姐吩咐下来的,要是办不成,他这个管事也别想当了,“门规是这么定的,您就算这次不接收,以后我们还得送人来。掌门令您能拒一次,还能次次都拒?”
见对方不答,他再接再厉:“再说,你这不接收,我们还得给她另寻合适的地方。您烦我们也烦,何不大家都省省麻烦?”
男人终于停下了,放下脚,直起身来。
陆明舒这才看清他的真容。他身量很高,比管事高了大半个头,体格壮实,捋起的袖子肌肉鼓鼓的。身穿灰蓝布衣,上面粘满了木屑。胡子乱糟糟的,遮了大半张脸,看不出年纪,也许三十岁,也许四十岁。眼神无精打采,充满厌倦,好像一切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的目光扫过管事,落在陆明舒身上。
“我不收奶娃娃。”他说。
见他终于松口,管事松了口气:“这两个是她家下人,您不喜欢,把他们赶走就是。”
陆明舒一听,急道:“不行,他们是我的家人,不能赶走。”
管事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进九瑶宫本来就不能带下仆,哪怕是天皇贵胄,也得照规矩来。要不然,九麓州是干什么用的?”
“可是……”
惠娘忙道:“小姐,既然规矩如此,我和阿生住到外面就是。”又对管事连连躬身,“我家小姐年纪小,请您不要见怪。”
虽然这位刘掌院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可惠娘知道,陆明舒若是不能拜师,这辈子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陆明舒咬住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管事略有些得意,转回身:“刘掌院,您看……”
男人上下打量了陆明舒一番,说:“要我收也行。”指了指旁边的小水塘,“那边有两个水桶,大的能装五升水,小的能装三升水,给我打一升水来——不许别人帮忙,也不许用别的东西。”
两个桶分别能装五升和三升水,却只要一升水?这怎么打?
惠娘大急:“这位大人……”
“闭嘴!”男人冷冷扫过她,“不乐意就给我滚出去。”
惠娘急得瞟向管事。可管事并不答理,反而带着点幸灾乐祸,在旁边看戏。
若是刘掌院不收徒,那是他事情没办好,若是陆明舒自己没通过考验,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让她出出丑也好,一个破落户,也想当九瑶宫的大小姐?
可惜,陆明舒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手足无措,而是制止了惠娘,走到水塘边。
管事皱皱眉头,难道她还真会?大桶五升,小桶三升,打二升水还好说,一升水怎么打?加加减减都不对啊!这道题,分明就是刘掌院为难她的!哼,连他都不会,她一个小孩子答得出来才怪。
管事很是笃定,看着陆明舒拿起小桶,扔到水里,装满水,吃力地提起来。
惠娘想去帮忙,被管事扫了一眼,强忍住不动。
陆明舒人小力弱,摇摇晃晃地提着小桶,将水倒进大桶,再次把小桶扔到水塘里。
第二次打上水,小桶没倒完就满了。
管事看着看着,忽然面露惊讶。
小桶能装三升水,第一次倒水后,大桶里就有三升水,第二次小桶倒了两升,大桶就满五升了,三减二,那么小桶里还剩一升水。
原来是这样的吗?
管事看着陆明舒小小的身影,眼神带了几分惊疑。
这时陆明舒提着剩了一小半的小桶,走到男人面前:“这是一升水。”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道:“再倒四升水来。”
陆明舒想了想,提着小桶回水塘边,把大桶的水倒掉,将小桶里剩的一升水倒进大桶,然后再次用小桶打满,倒进大桶。
原有的一升水,再加上小桶的三升水,大桶里现有四升水。
男人沉默了。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但是,不会思考的人,就会无从入手。
尤其她就这么点大,不过刚刚启蒙的年纪。
随便划拉一下凳子,他坐下来:“叫什么名字?”
“陆明舒,明月的明,浩气长舒的舒。”
“多大了?”
“再三个月就八岁了。”
“识字吗?”
“嗯……阿爷教过我百家姓和千字文。”
“自己照应起居有没有问题?”
陆明舒看了眼惠娘:“没有问题。”
男人不再问了,他抽过管事手中的掌门令,冷冷道:“这东西我接下了,以后少来烦我!”
差事办成了,管事心里一松,陪笑:“是是是,小的告辞了。”说着,对惠娘和阿生颐指气使,“还愣着干什么?刘掌院不喜欢你们在这,随我走吧!”
惠娘犹豫:“可是行李……”
她这么没眼色,管事不喜了,呼喝道:“没听刘掌院刚才说了吗?连起居都不能自己照顾,还习什么武?别耽搁你家小姐的前程!”
“这……”
没奈何,惠娘和阿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留下陆明舒,和一大包行李。
时间慢慢流逝……
空间里流光飞窜,不停地缠绕在她的身上。
陆明舒感到十分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沁入体内,滋润着她的身体和精神。
她忽然想起易筋洗髓四个字来,暗自猜想,这应该是好东西吧?神女遗留之物,九瑶宫祖师爷折腾了半辈子,到死都不放弃,一定不寻常。
抱着这个念头,陆明舒静静地等待着。
她身上的流光越来越浓厚,最终形成光罩一样的物质,凝结到极致,忽然“轰”的一声,崩裂了。
新鲜的空气涌过来,陆明舒大喘一口气,发现自己从那团影子里出来了。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肉肉的小爪子。前几天浸泡出来冻疮不见了,手掌不但恢复了之前的光洁嫩滑,还有一层以前没有的光泽。
身上还有淡淡的流光,没有完全消去。
她又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变得好轻盈。
喜笑颜开地试来试去,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怎么从这里出去呢?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么想着,一扭头,吓了一跳。
树!她看到了一棵树!
就在她刚才站的位置后面,长着一棵树。
太奇怪了,这个空间里,除了六色流光,什么也没有,偏偏就长了一棵树。脚下明明没有泥土啊!
陆明舒走过去。这棵树的样子很普通,看不出什么品种。主干粗大,枝叶茂盛,苍翠欲滴。
她伸出手,想摘一片叶子来看看,谁知道,一触到叶子,整个人就僵住了。
[现有《青灵经》一本,换取七叶莲一朵。]
[有没有人知道长生果怎么种?如若告知,必有重谢。]
[清仓!以下东西全卖,可以物易物……]
……
无数的信息通过叶子向她涌来,陆明舒感到脑袋好像要炸了,“啊”地叫了一声,放开手。
她捧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她缓和过来,细细回想刚才的讯息。
好像……有人在树上留了话?
陆明舒犹豫着伸出手,有点害怕脑袋被无数信息冲击的那种疼痛感,又觉得应该弄清楚这件事,最后狠狠心,再次抓住了叶子。
[有人会古炼器术吗?会的详谈。]
[最近瓶颈了,好无聊啊,来个人聊聊天吧。]
[我了个去,怎么回事啊?一段时间没来,以前的论道会,变成了跳蚤市场?]
[那个,这是哪里啊……]
精神承受到了极限,陆明舒放开手。
脑袋还是很疼,但比刚才好多了。
她留意到一大堆消息中,最后那句弱弱的话。有人和她一样,不知道这是哪里?
休息够了,陆明舒再次伸手握住叶子,这次她有目的地寻找刚才看到的那条讯息。
很快,她找到了,同时,还有其他消息涌进来,好像在回答这个人的话。
[哟,这是新人?这里是天轮,你不知道吗?]
[天轮是什么?]
[哈哈哈,好粉嫩的新人啊,来来来,老夫告诉你……]
陆明舒松开叶子,傻愣愣地站着发呆。
那个自称老夫的人说,你存在的世界,并不是惟一的,这世上其实有很多很多一样的世界。这些世界一般情况下互不干涉,各自运行,发展出不同的社会形态。但有一般情况,就有特殊情况,天轮就是这么一件异物,可以借着此物,与别的世界沟通。
陆明舒被惊呆了。她年纪还小,刚过认字的阶段,还没开始读经史,关于世界的认识,只是平常阿爷给她讲故事时说起过。
比如,她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叫古夏大地,一般分为中州、东越、西川、南泽、北溟。阿爷说,古夏之外,还有更大的地域,但东越已经很大了,有七州十八郡。前半年,她跟母亲一路寻亲,从东越到西川,见识了地域的辽阔,难以想象,整个古夏会有多大,更不用说别的地域。
而现在,她忽然被告知,你所在的世界,只是众多世界中的一个,一样的世界还有很多很多,甚至比你的世界更大。
她的眼界一下子被打开了。
陆明舒慢慢把这段话消化掉,旺盛的求知欲促使着她接触更多的讯息。
接下来,她休息一段时间,就去触摸叶子,脑袋疼了就停下,慢慢地了解到这个庞大的世界。
原来并不是所有世界,和她所在的一样,是习武的。有的是修炼,像古籍说的成仙,有的是炼体和精神同步,分成两条路,甚至还有古怪的世界,学的什么魔法……
消息太多,她一时了解不透,只能先放一边。
现在的她,另有关注点。
这些杂乱的消息里,陆明舒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那应该是比较早以前留下的,有个人说自己修炼遇到了瓶颈,求前辈指点,便有其他人来问他的情况。这人是刚入门,功法也不稀奇,就把自己修炼的功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其他人针对这功法七嘴八舌地讨论,不少人把自己世界的入门功法拿出来做比对。
这些功法的内容,以及他们的点评讨论,让陆明舒大开眼界。其中有个人,来自和她差不多的世界,拿出一本《基础剑术》,逐字逐句地解释对比。陆明舒虽然还没开始练武,但因为得到了宋祖师的部分记忆,直觉这些都是可行的,而且非常高明!
陆明舒迫不及待地想实验一下,但……
意识到自己还在这个空间里,根本出不去,陆明舒郁闷了。
树里也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别人答,进天轮的时候,身体都会受到冲击,等到身体完全复原,就可以出去了。
所以,她除了等,没有别的方法。
无所事事,陆明舒继续翻看起树里的消息。
她识得的字不少,但毕竟还没学过经史,有些比较晦涩的字句就看不太懂。还好这些人里,也有不太精通的,就有很多释义,她便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陆明舒发现自己记忆好了很多,几乎过目不忘。理解力也提升了不少,大部分释义一看就懂。
时间飞快流逝。
陆明舒感觉,自己最起码在这里待了十几天,不禁焦急起来。
树里的信息很有意思,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她很不安。
她人在这里,外面呢?师父会不会发现她不见了?如果她出去该怎么说?
怀着这样焦灼的心情,她身上的流光终于被完全吸收。陆明舒正在翻找树里的消息,忽然间一恍惚,整个人就出去了。
男人又低头“咔嚓咔嚓”锯起了木头。
留下陆明舒和一地行李不闻不问。
眼看管事带着惠娘和阿生走远了,她只好主动开口:“……师父?”
木头被锯成了一根长条,男人直起身,眯着眼睛对着阳光观察厚度,口中道:“我叫刘极真,九瑶宫十五代弟子,现在是通天阁掌院。你拜在我名下,那就是十六代弟子。以后你做什么我不管,别来烦我就是。”
陆明舒一愣。以前听阿爷说过,学武之人,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为师就当尊为父,师徒出身,甚至比父子关系更重要。来之前,惠娘也告诉她,有了师父,就等于有了正经长辈。可,谁家长辈会对晚辈说,别来烦我?这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那,师父,我住哪里?”她怯怯地问。
刘极真放下木头,把锯子换成刨子。
“我既然坐镇通天阁,你自然随我住在通天阁。”
陆明舒左看右看,只有两个歪歪倒倒的小木屋:“这……就是通天阁?”
刘极真停下来,眯眼看着她:“不是识字吗?”
陆明舒被他盯得一阵心慌,急忙转头四顾,这才发现,背后的山洞上头,刻了三个篆书。她认出中间那个字是天,前后两个从字形来看,好像就是通和阁。
所以,通天阁就是这个山洞?
“进去,左边有一排石屋,第一间是我的,你想住哪自己挑。”说完,刘极真低头刨起了木头,不理她了。
陆明舒只好自己拎起行李,一步一挪地进了山洞。
山洞外头看来阔朗,里头也不小。进洞便豁然开朗,看起来竟像是掏空了山腹的样子,举头看不清顶,极目望不见底。
山洞里有引入的天光,但深处还是黑乎乎的,又凉意丝丝入骨,陆明舒不敢再看,转身找那一排石屋。
那排石屋,就在左边背着山壁的地方。第一间门上挂了件旧布衣,第二间空荡荡的,满是灰尘。
陆明舒拖着行李进了第二间。
石屋甚是宽敞,桌椅床柜齐全,但一应摆设全无。
陆明舒走出山洞,看到小屋门外有扫把抹布,问:“师父,这些我能用吗?”
刘极真头也不抬头,只是手朝后挥了挥。
陆明舒便拿了扫把抹布,又用小桶打了水,一步一挪地提进去。
她在家从没干过这些活,只好力回想惠娘做事的样子,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铺床。
等她放好行李,天都快黑了。
外面刨木头的声音已经停了,出去一看,刘极真坐在小屋前的石头上,默默地看着夕阳的方向。胡子拉茬的脸,莫名让陆明舒觉得寂寞。
夕阳余晖没尽,刘极真的眼波动了动,问:“有事?”
陆明舒鼓起勇气:“师父,我们晚上吃什么?”
刘极真眉头皱起,似乎很不耐烦。忍了忍,方才说道:“右边有厨房,自己看去。”
这是要她做饭吗?陆明舒低应了一声,重新进了山洞。
山洞右边,也有一排石屋,打头第一间,就是厨房。
厨房里米面蔬果都有,只是品相不好,且无人打理,乱糟糟地堆着,看起来不像能吃的样子。尤其蔬果,叶子蔫蔫的,有些甚至都烂了。
陆明舒虽没下过厨,可也常见惠娘忙活,便有样学样地淘米生火。
等到天色尽黑,洞内点起了火把。
饭桌旁,陆明舒小心翼翼地去看刘极真的脸色。
桌上摆了一盘炒青菜,一碗水煮丝瓜,还有两个饭碗。
炒青菜半焦半熟,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水煮丝瓜倒是干干净净,可干净得像碗清汤。
刘极真扒了口饭,再挟了筷青菜塞进嘴里。
全程面无表情,不见喜怒。
师父没生气,说明还能吃?陆明舒松了口气,拿起筷子。
刚扒了第一口饭,她脸色一变,“哇”地张嘴吐了出来。
这什么玩意儿?好像吃了一大口沙子似的,没煮熟?
刘极真视而不见,仍然正常地扒饭吃菜……
陆明舒呆了半晌,又去挟炒青菜,结果又一次吐出来了。
这么难吃……
她盯着刘极真好一会儿,忍不住问:“师父,您不觉得难吃啊?”
刘极真没有回答,吃完最后一口饭,他放下碗,走了。
陆明舒呆了半晌,默默地把剩下的丝瓜清汤喝了,收拾碗筷。
回屋的时候,她经过师父门前,又听到了刨木头的声音。
灯光从里面透出来,照在窗户上,刘极真专注地把那根木条刨成木片。
他时不时停下来,迎着灯光对比,陆明舒能想象到他此刻专注的表情。
师父这是在做什么?他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衣食不在意,住行不在意,她这个徒弟更不在意,他在意的仅仅只是手中的木工。
为什么他不练功,就只是做木工?天才都是这样古怪的吗?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明舒低下头,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
灯光亮起,照着一室清冷,陪伴自己的,只有石壁上的影子。
她打开衣柜,从包裹里拿出两个牌位,一前一后放在石台上,合掌喃喃自语:“阿爷,娘,我已经拜师啦。师父可厉害了,他是九瑶宫上一代最优秀的弟子,被称为天才!师父对我也很好,我把菜炒焦了饭煮得半生,都不骂我。以后我会好好习武的,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
拜了两拜,本想露出个笑脸,不料嘴角一撇,却流下泪来。
陆明舒连忙抹掉脸上的泪:“我只是太想你们了,不是伤心,你们不要难过,我……”眼泪太多,擦也擦不掉,她只好一边哭一边道,“我就哭这一次,你们当没看到好不好?哭完了以后再也不哭了……呜呜呜……”
她捂着脸,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直到袖子全都湿了,声音也哑了,哭声才慢慢停了。
陆明舒擦掉脸上的泪水,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牌位,一边抽噎一边说:“你们看,我说到做到,哭完真的不哭了。”
最后拜了拜:“阿爷,娘,我要睡啦。明天要早点起来,还不知道师父会教我什么呢,你们也早点睡吧!”
陆明舒一直记得七岁生辰那天。
她生于二月初二花朝节,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晨起,惠娘给她折了一枝桃花,插在案头,煞是好看。
惠娘还说:“一早起来,喜鹊就在窗外叫,小姐今日生辰,定有好事。”
刚说完,小环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小姐,发生大事了!”没等惠娘呵斥她冒失,就喊道,“你爹、你爹派人来了!”
惠娘吞回斥责的话,怔了怔:“什么?”
“我爹?”陆明舒转回头。
她从小没见过爹。娘告诉她,她还在腹中的时候,爹出去游学拜师了,之后就没回来。娘说,爹可能有事耽搁了。
“对啊,刚才有客人登门,说是你爹派来的……”
小环还没说完,被惠娘打了一下:“什么你爹,一点规矩都没有,叫老爷!”
“哦……”这不是重点,小环拉着陆明舒迫不及待地说,“小姐,你没看到外面停的马车,好看得不得了!连派来的人,都美得跟仙子一样!我偷偷在外面听到了,说老爷是什么掌门,一定是老爷拜到名师,成为高手啦!”
陆家赘婿付泽,在习武上极有天分,奈何清风镇地处偏僻,方圆数百里,连个好武馆都没有。七年前,陆家几乎拿出全部积蓄,助他上京寻找名师,这一去就没了音讯。
陆明舒从小有个愿望,希望爹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就一家团圆了。她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在她生辰这天成真了!
这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生辰礼吗?
“一定是老爷出人头地,来接你们的!小姐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小姐!”
陆明舒站起来,飞快地往外面跑,也不管惠娘在后头喊。
她急步跑到客厅外,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这是给你们的。”
陆明舒喘匀了气,踮起脚尖,好奇地往里看。
阿爷和娘都在厅里,客座上,一个通身绮罗的女子背对着她,看不到面容,只看到那乌溜溜的飞天髻上,蝴蝶簪颤啊颤的,精致得好像随时都会飞走。
她身旁站着个侍女,正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阿爷。
盒子打开,拿出来的是一张纸。
然后,她看到阿爷的脸色迅速变红,颤抖着声音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那侍女轻轻一笑,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与轻视:“都说你们陆家是耕读之家,虽然清贫,却是识文知礼的,陆老太爷不会连字也看不懂吧?”
陆明舒愣了愣,这是在嘲笑阿爷吗?一个侍女?
“瑞香。”客座上的女子出声,声音还是那般悦耳。
侍女侧身,恭敬地低了低头:“是,小姐。”
女子道:“他们出身乡野,见识少也是难免,你与他们好好说,不要无礼。”
“奴婢知道了。”
侍女转回头,下巴微微昂起:“陆老太爷,既然你看不懂,那奴婢解释给你听。这是和离书,令爱签字之后,从此与我家掌门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陆明舒瞪大眼,和离书?爹不是派人来接他们,而是要和娘和离?
娘猛地站起来,抢过那张纸,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的内容,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不,我不相信!”娘突然很生气地撕了那张纸,“阿泽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人呢?让他亲自来!”
“想让掌门亲自来?”侍女轻笑一声,“陆夫人,你知不知道九瑶宫掌门代表着什么?就算是你们东越王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奉为上宾,凭什么来见你一个村妇?”瞥了眼她撕掉的纸,又抖出一张来,“你撕了也没用,这里还有。”
“清仪!”阿爷喝止了娘,看向那始终置身事外的女子,沉声道,“这位姑娘,凡事都要讲个理字。阿泽是我家女婿,拜过天地写了婚书上了户帖的,就算他要和离,也要回来好好说清楚吧?”
“和离书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侍女道,“我们掌门……”
“我没和你说话!”陆老太爷喝道,“你一个奴婢,在这里插什么嘴?难道主人家没教你规矩吗?”
“你——”侍女大怒,随即挺直身躯,“陆老太爷,称呼你一句老太爷,已经是我家小姐礼遇老人了。我一个奴婢?你可知道,我这个奴婢便是宫中也去的?你们东越的高官,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
一直置身事外,任由侍女与陆老太爷口舌交锋的女子扬起头:“瑞香,好好说话,别与下等人一样逞口舌之利。”
“对不起小姐,奴婢马上与他说清楚。”
女子摆手:“不必了,还是我来说吧。”
她对着愤怒不已的阿爷,和哭泣不止的娘亲,淡声道:“陆老太爷,英雄亦有落难时,当年付泽身无长物、有志难伸,你们陆家自称积善之家,不但没有对他伸出援手,还迫他入赘,这趁人之危之事,本就说不过去。这纸婚书……”陆明舒年纪再小,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屑,“我若是你们,可没脸提。”
听她这么说,阿爷瞠大眼,娘连哭都忘了,吃惊地看着她。
陆明舒猛地扣住窗格,又是吃惊又是难受。她说什么?阿爷逼迫爹?要是阿爷对爹不好,当初就不会拿出所有积蓄让爹出去寻找名师了。他们家并不是大财主,只有祖上传下的宅子和百亩田地,她听娘说过,为了凑爹的路费,还卖了一半的田地。
半晌,阿爷颤抖着问:“这些话,都是他说的?”
侍女冷哼一声:“怎么,你们不认?”
女子摆摆手,继续说下去:“他心胸宽广,如今已蛟龙入海,也不与你们为难。只要签了这纸和离书,以后与你们陆家再不相干。听说他还有个孩子?这盒中的银票,就当他给孩子的抚养之资,也还了你们陆家这些年的饭食。”
侍女快声快语接道:“陆老太爷,你们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们掌门现在可不是任你们呼来喝去的赘婿。他天资卓绝,短短七年,从内息境直入出神境,如今在整个西川,都是排得上号的高手,若不是被你们耽搁,便是天榜也上得。这样的人物,岂是你家这位攀得上的?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若是你们,就干脆利落地签了和离书,免得自取其辱!”
“你——”陆明舒看到娘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们胡说什么?当年明明是阿泽……”
“清仪!”阿爷喝止了娘的话,咬着牙道,“别与她们废话,签字!”
娘一呆,喊道:“爹!”
阿爷冷冷道:“她们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留不住的人,你不签,一样留不住。既然他打定主意抹掉往事,那就如他的愿!”
娘沉默了,终于含泪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事情办成了,那侍女道:“好了,陆夫人,签了和离书,从此嫁娶各不相干,你还年轻,好好挑个人,还来得及。只是别再找我家掌门这样的了,你想找个青年才俊,大家都明白,可也要看看自身条件,是不是?不贪心,才能一生一世啊!”
那女子站起身,低身一礼,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傲然:“多有打扰,告辞了。”
陆明舒看着她们一前一后出厅来,不禁跟到院门。
那女子发现了她,侧过头来,瞥了一眼。
像小环说的,漂亮得像仙女一样。
可为什么,漂亮得像仙女一样的人,说话却让人这么难受?
马车起步,她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瑞香,你方才也太多话了,与他们说那些做什么?”
瑞香的声音,和刚才完全不同,她娇嗔道:“奴婢还不是气不过?掌门何等样人,竟在这样的人家做过赘婿……”
陆明舒万万没想到,她七岁的生辰礼,不是一家团圆,而是爹给娘的一纸和离书。
第二天,刘极真仍然整日都在做木工。
陆明舒围着他跑前跑后。
“师父喝水。”
“师父擦擦汗吧?”
最后刘极真拧着眉扔了句话出来:“都说别来烦我,昨天没听明白吗?”
陆明舒低下头:“哦……”
师父大概就是不喜欢说话吧?可是,师父都收下她了,总要教她习武啊!总不理她怎么教?对了,阿爷以前说过,给人当学徒可不容易了,师父会考验你是不是真心的,满意了才会教真本事。师父在考验她,一定是的!
陆明舒打起精神。师父不喜欢别人烦他,那她就不去打扰,努力地学习做饭、洗衣、打扫,师父当日特意问她能不能自己起居,肯定是不喜欢没有自理能力的徒弟。她全都做到最好,一定让师父满意!
这么过了七八日,碧溪谷终于又来人了。
“惠姨!阿生叔!”看到小道上出现的身影,陆明舒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兴高采烈地跑过去。
惠娘和阿生跟在一个少年身后,看到陆明舒过来,两人都露出笑容。
“小姐!”
看到陆明舒的模样,惠娘眼睛都红了。她头上只扎了两根辫子,还扎得歪歪扭扭的。身上衣领歪着,腰带系结乱糟糟的。陆家虽不是大户,可老太爷和夫人极疼爱孩子,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你就是陆明舒?”那少年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九瑶宫的弟子服饰,身后负剑,腰板挺直,神态傲然。
陆明舒学着别人的样子,行了个礼:“见过这位师兄。”
少年勉强点点头:“嗯。我叫邵正阳,我师父是宇文长老,你见过的。”
陆明舒摸不着头脑,惠娘在她耳边提点了一句,她恍然大悟。
“原来那位好心大叔就是宇文长老,还没谢谢他为我娘说话……”
好心大叔?邵正阳额上青筋跳了跳,说道:“行了,我师父做的好事多了,不缺你一声谢。”说完,他左顾右盼:“刘师伯呢?”
刚问完,就见刘极真从通天阁出来。
邵正阳走过去,理了理袖子,向刘极真低身行礼:“师侄邵正阳,拜见刘师伯。”
刘极真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邵正阳补充了一句:“我师父是宇文长老。”
刘极真总算开了尊口:“什么事?”
邵正阳笑道:“师父派我来碧溪谷,一是向刘师伯问好,二是看看师伯新收的弟子,我师父此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听了这话,刘极真眉头皱了皱,略一沉吟,转身道:“你过来。”
刘极真带着邵正阳进了通天阁,惠娘借着这个机会,给陆明舒理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
惠娘的巧手在她头上绕了几下,一个小团子发髻就出来了。
陆明舒叫道:“惠姨,慢些,让我看看怎么绑的。”
惠娘心里一酸,放慢了动作,将另半边头发梳好,慢慢扎起来:“看,就这样,绕过来,塞进去,就绑好了。”
陆明舒又叫她打散了,自己试了几回,直到顺利绑住头发,笑道:“好了,我学会啦!”
惠娘露出一个笑:“小姐真聪明。”
那边阿生将肩上挑的箩筐放下来,一件件拿给她看:“小姐,这是我们在山下买的,也不知道你这缺什么……”
针头线脑、油盐酱醋、杯壶茶盏、米面糖果……他们能想到的几乎都买了,甚至还有一篮子鸡蛋。
惠娘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一个人,要记得吃饱穿暖,不要担心我和阿生。我们求了管事,在山上做了杂役,活儿不重,每个月都有工钱……”
陆明舒看着惠娘红肿的手和阿生磨破的鞋子,红了眼睛。
她从怀里拉出一个荷包,拿出一张银票:“惠姨,你们拿去……”
惠娘慌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是夫人留着给你防身的,万万不能用了。”
从东越到西川,卖宅子田地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这两大筐东西,定是把他们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这些银票,是周茵如拿来让他们签和离书的,陆清仪一直不肯用,便是想给陆明舒留着。
“我这里还有好多呢!”陆明舒坚决把银票塞她手里,“再说,我不好出去,你们还要帮我带东西,没有钱怎么行?”
惠娘看了看阿生,犹豫着接下来:“那就留着给小姐添置东西……”
“你们俩也不要太省了,惠姨你要买药膏抹手,阿生叔也要买双新鞋……”
听着她的话,惠娘鼻子酸酸的。
她扭头避开陆明舒的目光,却瞧见洗了一半的衣服,忙捋起袖子:“我先把衣服洗了,阿生你把东西搬进去。”
“不行不行。”陆明舒忙阻止她,“服侍师父是我的事,不能让别人帮忙。”
“就一回,刘掌院不会介意的。”
陆明舒还是摇头。
惠娘拗不过她,只好停手,帮着阿生搬东西。
看到厨房的样子,惠娘差点没控制住眼泪:“怎么会这样?这米面这么糙,菜都蔫了,怎么吃?”
惠娘干活时听到些风声,本来就在担心,这会儿看到真实情况,心里更凉。
他们说刘掌院是被发配到碧溪谷的,虽然挂着掌院的名,但眼下连个管事都不如。惠娘本以为那些人嚼舌根,没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这些米面,管事哪里肯吃?也就他们杂役才用。
“没事没事,你们不是送了新的来了吗?”陆明舒笑着安抚她。
惠娘张了张嘴,到底没把那些话说出来。
小姐都已经拜师了,还能怎么样呢?让她知道,平白难受……
可恨那付尚清,对老太爷和夫人无情无义就罢了,连自己的骨肉,竟也这般对待!
“陆明舒!”外头传来声音,邵正阳走进来。
“邵师兄。”
邵正阳点点头,问阿生:“我的东西呢?”
“在,在!”阿生忙从箩筐里取出个包裹。
邵正阳把包裹打开:“我师父知道庶务院办事肯定不尽心,让我把你的弟子配额送来。喏,这牌符是你的身份证明,别弄丢了。这是弟子手册和基础功法,还有这些杂物……”
论理,每个弟子入门的时候都会配发,为什么陆明舒的还要他送来,原因不用多说。
惠娘对着邵正阳连声称谢,他哪里耐烦?挥挥手:“我先走了,你们也随我走吧,刘师伯不喜欢别人打扰。”